劉介修 寫在!苗栗YA! 2007「看見苗栗」地方刊物編採營之後
在我們形成刊物編輯團隊的營隊當中,我們邀請李喬老師來提供大家關於編輯一份屬於苗栗刊物的一些想法。李喬老師很委婉客氣地列出了一份「人文科學基本參考書單」與我們分享。那個時刻,我知道一直都很疼惜我們的李喬老師不想潑我們這群熱血澎湃小伙子的冷水,不過當他說完這份「基本參考書」之後,我想,也許老師想告訴我們的是:編輯一份地方刊物,採訪和寫作、相較於我們現在的學識和能力,也許與其說是「啟蒙」地方,不如更應該好好先啟蒙我們自己:好好用功,好好思索,好好先呼朋引伴分享更豐富的對話和集體學習。這是我們青春的習題。
每個世代的年輕人都有一份屬於他們的習題。1960年代世界的動盪和社會改革的浪潮,讓那個世代的學生運動寫下了「修倫港宣言」(Port Huron Statement),不安地凝視著這個世界;1980年代重新擦亮雙眼的台灣社會,豎立起中正廟前清澈而潔白的野百合,標示著二十世紀末寶島的風起雲湧。而熱情容易消散,憤怒顯得廉價的今日,我們除了繼續用「摩托車日記」還是「練習曲」緬懷任何一絲青春的浪漫想望之外,還為自己出了什麼樣青春的習題?
我們已經在網路世界中逐漸揮霍著深刻思考與真實溝通的能力。曾幾何時,我們每天在MSN上頭交換著朋友間的絮語,即時通訊的便利消耗著我們整晚的青春熱血,每個朋友充滿話語的複雜笑容都變成一個個罐頭的傻笑。不知哪時候開始,我們天真的以為電子郵件將許諾我們一個頻繁溝通的媒介,我們以為部落格讓我們在自己小小的部落裡頭也能夠跟人們分享,向全世界發聲。網路世界讓我們的眼睛開了一扇窗,我們也在漫天飛舞的各式資訊中,遺失了駐足思考、猶疑和困惑的時刻。嫻熟虛擬空間的世代,在各式片段空洞的資訊中開始習慣自言自語,抽離了跟這塊土地真實接觸和溝通的機會。網路世界彷彿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和阿爾貝托(Alberto Granado)的摩托車,而我們都忘記了格瓦拉的旅程,在摩托車拋錨之後,才開始更為深刻地走向他所熱愛的土地。
我們已經在符碼滿溢的社會中失去了感受真實生活世界的敏銳。每天媒體訊息上演的天王、名模和豪宅,以及各種麻雀變鳳凰的星光幫故事,潛移默化地成為指引我們人生的明燈,我們在各種消費文化的符碼中被侵蝕,空洞而直線的資本主義邏輯,曾幾何時佔據了我們這個世代的人生價值。各式都會生活的符碼與想像,阻撓著我們重新回頭凝視自己家鄉的眼神,隔絕了我們重新感受這塊土地上真實生活世界的誠懇。當我們失去了這種和土地連結的敏銳,便也只能穿起帥氣瀟灑的格瓦拉T-shirt,只能看到摩托車日記作為一種文化商品不斷地被消費。在被抽離豐富內涵的摩托車日記之後,我們都忘記了格瓦拉不只是一個成天騎著拉風摩托車四處玩耍把妹的慘綠少年。
除了「摩托車日記」、「練習曲」和「星光幫」,我們需要重新為自己出一道青春的習題。
我們開懷的歌唱,不為了唱片合約,不為了飛上枝頭,不為了存在迷濛幻想中的名模豪宅。我們騎單車,我們跨上摩托車,我們行走。為了更深刻認識這塊土地,為了更謙卑地向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學習,為了更真實地踩在土地上生活。
於是我們趁著青春,結隊向前行。於是我們面對離開家鄉之後的恐懼和期盼,我們回到家鄉與社區的人們交陪;於是我們重新翻開散落的歷史記憶,我們深掘地方的爭論和不義;於是我們共同思索著鄉土的前景。
於是我們書寫。書寫不為了傲慢地啟蒙世人,不為了狂妄地宣稱真理。為了鍛鍊我們的思考,鍛鍊我們的視野,鍛鍊著我們和土地產生更為深刻連結的媒介。於是我們書寫。
於是我們對話。對話不為了陷入虛假的對立,不為了爭奪發言的權力。為了孕育分享的文化,孕育集體的學習,孕育著更為豐沛的民主深化的力量。於是我們對話。
這是我們青春的習題,我們交付給青春的一份習題。好好用功,用功讀書、用功思索。務必誠懇,誠懇地和夥伴對話,誠懇地向土地上的人們交陪,誠懇地面對自己的不安、憤怒和期盼。
這是我們青春的習題。偶而離開虛幻的網路世界,暫時遠離被符碼簡化的迷幻天堂,認真地面對土地,在這裡生活的人們,和我們焦躁不安的青春。
「我們是屬於這個世代的年輕人,我們在舒適中成長,但是我們卻不安地凝視著這個環繞著我們的世界。」同時,我們踩在土地上,交付給我們的青春一份習題。
看見苗栗-為什麼我們想嘗試一份屬於苗栗的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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