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介修
從我離開家鄉之後,我便時常有一種感覺:苗栗是個看不見、不被看見的地方。我的家鄉不被異鄉的人們「看見」,離開家鄉的朋友們沒有機會重新「看見」這塊土地,而家鄉的鄉親雖然在其中生活,卻也沒有機會「看見」自己生活的地方的紋理。當台灣的其他城市在談論著各種「全球化」的進程之際,我的家鄉就像在全球化的齒輪中「脫落」般,彷彿從此將在這個議程的爭議中隱沒。
看不見,或者不被看見,所以便無法獲得被理解、被支持以及被放入更大的脈絡中來突破困境的機會。
我有好幾次機會和苗栗的社區工作朋友碰面,幾乎每一次都會聽到一種抱怨:第一線展開社區行動的朋友,沒有機會把社區裡頭的爭議,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苗栗的好山好水被來自各地的各種廢棄物,以及濫墾砂石的河川山坡,一步一步變得面目全非。這種情形讓當地的居民常常叫天不靈,莫可奈何,而社區之外的人們也無從獲得資訊,無從支持與發聲。
另一方面,當全國的新聞焦點聚焦在那些天王、名模、以及豪宅的同時,我們實在很難把這些「焦點」和我們家鄉人們的生活聯繫起來。這些新聞描繪的事件和議題,把家鄉的人們帶到了一個奇幻夢想的都會生活,使得社區內部的爭議和處境無從被理解和討論。
當然,我們有地方新聞啊。不過比較可惜的是,地方新聞的版面,往往充斥地方政府的政令宣達,或者總是圍繞在地方政治人物的每天行程,淪為活動報導或者官方傳聲筒。這使得我們僅能依靠為數相當稀少的地方記者,把地方事務的爭議,斷斷續續地揭露呈現,而比較難有持續性地深入挖掘,或者進一步提供地方事務公共審議的媒介的可能。
公共事務缺少了被看見、被深入理解以及公共審議的機會,這除了讓地方公共事務被少數政商利益挾持,同時也失去了地方社會形塑新的社會想像的可能。
同時,在地的人物和記憶,在官方的大歷史論述之中散落,而世居於此地的人們的生活經驗,在長期知識體系的扭曲下被忽視。這使得家鄉人們的歷史記憶斷裂,無法型塑社群共享的在地歷史記憶,使得我們從小便注定成為對於家鄉沒有歷史記憶的過客。
也許我們需要一個屬於苗栗的刊物。它可以是一份報紙、雜誌或者電子報。這個刊物不僅是對外提供台灣其他地方人們「看見」苗栗的傳播品,更重要的是,它更應該是一個「面向內部」的媒介,即它應該提供苗栗得以被「看見」、被深入理解的機會,這是我們開展公共事務審議,建構在地歷史記憶的媒介。
這些日子,我們一群關心苗栗的年輕朋友,時常聚首,並且維持著在網路上分享關於苗栗的各種消息。這些年輕朋友無論在學、工作,留在家鄉或者出外打拼,大家都有著一種默契和想望,希望能一起為苗栗做點事情。縱使有各種時空能力的限制,我們仍始終認真地尋找我們對家鄉貢獻心力的可能適切的方式。
苗栗有人愛的,讓我們和家鄉重新相戀,以更深刻的理解、對話和敘說。我們想嘗試這樣一份刊物,屬於苗栗的刊物,讓這塊土地被看見、被理解、被支持,被愛護的一個可能媒介。也許這樣的一個期盼相較於我們現階段的能力仍顯得相當不容易,不過,我們期許自己透過這個嘗試,開啟我們一群年輕朋友重新看見苗栗的可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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